——白龙湖记游

  王敦贤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7年09月11日 第 12 版）

    站在白龙江沙州码头上极目望去，渺远的对岸为营盘乡。南岸五龙山下，那迷迷蒙蒙的一片便是著名的白水关遗址了。

　　由于曾是古代交通要道，战略位置特殊，白龙江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秦汉以来，战事频仍，延绵不绝。其地势虽非“浩浩乎，平沙无垠”，然“河水萦带，群山纠纷”。出于拓展疆土或是立国称帝的目的，手握权力者把多少无辜的生命驱赶到了这片古战场上。

　　鼓角喊杀声远去，旌旗烽烟散尽，木牛流马绝踪，征夫与刀剑地底沉睡，1700多年后的今天，我来了。不为凭吊古战场，不为探寻驿道旧踪。我来，是对照历史，看曾经的战火纷飞之地如今何等静谧宁馨，看桀骜的白龙江化身为湖后的温润丰盈。

　　白龙江虽源远流长，然可称为湖区者只在四川省青川县沙州镇与广元市利州区三堆镇之间。万山丛中，沙州地势平阔，因了这平阔，便有了眼前这烟波万顷。青川，原本水秀山青，而沙州，因了这一大片清澈明丽的湖水，则更显秀美了。

　　姿意在湖畔行走，水上鸥鹭点点，鱼跃船影；山中蝉唱莺啭，蝶舞蜂鸣。更有野花成阵、绿草如茵。云天霞彩投影波心，轻风摇动，湖面灿若云锦。此情此景，令我浩叹，令我沉醉，不由放歌：西湖虽云美，不及其沉雄；太湖虽云阔，不及其多姿。万顷碧波千重山，峰峦俱在水云间。奇哉白龙湖！壮哉白龙湖！

　　码头尚未完工，建成后即可通航。上行可至川、陕、甘鸡鸣三省之重镇姚渡，下行可达广元利州区的三堆。这白龙湖是国家“九五”重点建设工程宝珠寺水电站在白龙江上截流而形成的大型人工湖泊，国务院命名的第五批国家级风景名胜区，景区总面积420平方公里，水域面积78.8平方公里，库容量26.7亿立方米，平均水深54.5米，无怪被誉为西南第一大湖了。

　　不能舟行，只好驱车游览。陆路水路若即若离。车，时而在山间行进，时而与水并行。在油橄榄与核桃林的疏影间，粼粼波光、粉墙黛瓦、垂钓者的身影次第闪过。

　　山环水绕，地势迥异，宽敞处水面平阔，狭窄处则碧玉如带。间有狭谷、溶洞、峭岩、绝壁、飞瀑、流泉……为水阻隔，恨不能至。

　　至洗金滩，忽见泾渭分明、汹涌混浊的白龙江水在这里顿住，形成一个迴水沱之后，再融入碧沉沉的白龙湖。似乎是江水感到羞愧，在这一顿之后抖掉了征尘，又似乎是湖水柔情体恤江水，为它洗去了尘垢，没有过渡带，江水融进湖水后，已是通体明澈了，唯交接处的水面尚存清浊的分界线。

　　在山环水绕的乡村小道上绕行一圈，车上大道向木鱼镇疾驰。眼前，水面愈来愈阔。过木鱼，跨大桥，在一座岛上停下。岛为半岛，名曰幸福，岛上花繁叶茂、屋宇华美轩敞，中国结、红纱灯笼悬挂廊柱，祥和喜气，入人胸臆。

　　白龙湖水产资源丰富、鱼类繁多。这里更由于风貌独特、水域辽阔。2015年，中国钓鱼者协会曾在此举办全国搏鱼大赛，其盛况，至今为岛民津津乐道。

　　岛上农家大多转入第三产业，各种饭店酒楼的名称皆冠以“鱼”字。更有数处“农家乐”，食宿功能皆备，食有果蔬湖鲜，住有洁净房间，游人来此，住一日亦可，一旬亦可，数月亦可。

　　湖区内有岛20余座，通航之后，旅游业必将大盛。试想，择一岛屿住下，或于亭中，或于廊下，捧一盏青川所产七佛茶，眼底波光潋艳，飞鸟掠水；远观，杂花生树，青山妩媚。可戏水，可垂钓，可泛舟，何乐而不往之？但有闲暇，何人而不往之？

　　饱餐湖鲜之后，恋恋不舍地离开幸福岛，由陆路直奔三堆。身心均已被湖水浸染，思绪怎离得水？人类文明皆从河流传播，水文的变迁也改变了人的身份和命运。即如这白龙湖，由江而湖之后，沿湖山民变为了水乡人，由农民转换成了渔民或第三产业经营者，这一变化何其自然，正所谓生产资料改变了生产关系。

　　思绪翻飞，不觉车已停在了三堆。三堆为白龙湖蓄水筑坝之地，波宽浪阔，势与天接，山形至此，由峻峭凌厉而温蔼厚重，湖水至此，由清寂静深而雍容华美。靠堤坝处，烟火多了起来，歌吹多了起来，水上餐厅、水上乐园、快艇、观光船、游人营造出了浓浓的商业气氛。

　　而湖水依然澄澈明净。

　　从景区工作人员的介绍中得知，如今的白龙湖不仅能发电、灌溉、旅游观光，还有节制长江水流量的功能。白龙湖大坝闸门外即是嘉陵江，三峡大坝一旦水位升高，白龙湖即关闸。反之，若三峡水势减退，白龙湖即开闸放水。

　　一路上唯存一疑问：白龙湖水何能如此碧绿、清澈？景区工作人员为我解疑：上游及沿湖均无工业污染，湖区内禁止网箱养鱼。这样，就保持了水质的纯净。

　　“还有，总觉得这湖水的颜色很独特，不是一个‘绿’字所能概括，那是……”未等回答，我猛然悟到：“哦，对了，是上游九寨沟那神奇的靛蓝色的水融进了湖区，把湖水调成了这般美艳！”

　　由于从陆上游览直达三堆，白龙湖，我只窥见了一斑。高峡、绝壁、溶洞、湖心岛都无缘得见。你的蜿蜒回环，你的伟岸雄奇、你的千般旖旎、万种风情我只有遐想了。

　　我会再来的，待你通航之后，我将乘轻舟穿越千重山，游遍你的全境，在胸中装进你的全景。

　　我将把你的千丘万壑装进我平淡的文字，使之奇崛瑰丽。

　　我将用你的万顷烟波洗净我蒙满世俗尘垢的心灵，使之澄澈晶莹。